湖南衡南县“12.27”送读车事故调查

   12月27日上午7时40分，湖南省衡南县松江镇的一辆由三轮农用摩托车改装成的送读车满载20名小学生，在行至离学校约500米远的因果桥上坠入因果溪，共造成14名学生死亡，6名学生受伤。事故发生后，本报记者前往现场进行了调查采访。

    用菜刀割开车顶棚施救

    虽然事故救援早已结束，但在事故现场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当时车辆翻入溪中所压断的河边树枝，因果桥上还保留着当时救援用的绳索，失事学生们的书包、书本、鞋子孤独的散落在路边和溪中。

    事故的阴霾仍然深深笼罩着这个原来偏僻、宁静的小山村。三三两两的人们围在一起，在事发点周围张望徘徊。

    “从来没听到这么大的声音，这响声反正特别怪，不像加油也不像是刹车，我抬头一看，车子怎么径直飞到桥下去了哦！”村民宋春花家刚好正对着因果桥，在惊吓和纳闷中她亲眼看到车子冲下了因果桥，跌入了距离桥面3米左右的溪中。

    这一声怪响，同时也被附近的村民颜昌九听到了。

    “当时一阵巨响，接着就听到有人喊了声‘不得了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桥边一看，车子已经跌下去了，当时有点雾，只隐约看到车顶漏到外面。”颜昌九赶紧回家取了平时钓鱼撒网用的简易的橡皮轮胎“船”，第一个参与了该起事故的救援。

   “整个车身的顶棚和两侧都被油布封死了，后门也锁了，我们赶紧跑到当地的医务所拿了把菜刀，从顶棚上把油布划开，才开始往外把小孩一个一个往外救。后来附近村民和一些路人一起帮忙把救出的孩子递上了岸。”当时路过此地的因果村村民王元军眼睛中透着恐惧说起当时救援的情景。

    根据当地政府对事故情况的通报，当地早晨雾大能见度低，再加上三轮车司机严重超速超载和处置不当是造成这起事故的直接原因。

    事故车辆坠下去的因果桥与因果村的村级公路刚好形成了一个三十度左右的斜坡。据有过开三轮车经验的人分析，车上装了20个小孩，本来就已经严重超载了，遇到上坡，三轮车肯定要加足马力才能冲上去。这辆车改装车的车况可能比较差，在这种情况下极易发生失控的状况。因果桥的桥面不到5米宽，桥的两边没有安装护栏，没有任何障碍物能阻挡住这辆失控的车。

    事故当场造成9人死亡，1人失踪，失踪的一名学生于当日12时被打捞上来。另外10名受伤的小孩被紧急送往医院，有4名小孩因抢救无效死亡。12月27日晚，最早接治受伤小孩的衡南县人民医院党总支副书记阳昌军介绍，被抢救过来的6名小孩中有2人已被接往位于衡阳市区的南华大学附属南华医院，4人被接往衡阳市中心医院接受进一步的治疗。6人体征生命体征都平稳。

    12月28日上午，记者赶到衡阳市中心医院进行采访时，该医院儿科的一名副主任正在召集相关专家给受伤的学生进行会诊。当记者想进一步打听受伤学生的病情，该副主任却表示：“孩子现在仍在ICU病房，以任何形式来看望学生和打听相关情况的我们都不接待！

    每人每期200元搭乘改装车

    根据衡南县对此次事故的汇报，失事车辆上的学生包括因果小学除三年级以外的一至六年级学生，8个男生，6个女生，其中最大的11岁，最小的仅6岁。全部来自松江镇的东塘村。

    松江镇党委书记李云志介绍，因计划生育和外出务工等原因，各村的适龄儿童越来越少，当地小学出现了一个班只有几个孩子的情况。1999年，当地为了整合教育资源，开始将部分村小学合并。

    东塘村原本有一所东塘村小学，但到2004年学校仅有1年级和2年级，共十来个孩子。于是东塘小学被撤销，与当时的因果村等等3个村小学合并而成了现在的因果小学。学校合并后，东塘村距离因果小学有四五公里远。

    “四五公里远，上学放学来回接送，一天就有20公里。想着能坐车，家长省事一些，刮风下雨天孩子少受点苦”遇难的二年级学生谭薇的家长谭军振双眼红肿，哽噎着说不下去。

    另一名失事孩子的家长李玉林（音）证实，由于东塘村小学被撤，因果小学没有配备校车，东塘镇的20名学生家长只能每人每学期花200元雇了这辆农用三轮车接送孩子上下学。

    “很多孩子的家长都外出打工了，接送孩子的任务就由年迈的爷爷奶奶承担。这么远的路，风吹日晒，老人家也吃不消！”直到27日晚，仍然部分失事学生家长尚未从外地赶回来。

    失事车辆的车主叫陈宁西，今年51岁，是松江镇本地人。据当地村民介绍，陈宁西家中开有一家小商店，这辆车起初买来是用来运送货物的。后来经过稍微改装，一年多以前就成了接送东塘村孩子上学的车。为了防止车子行进过程中孩子滑落出来，车主还特意在外面将车辆后面加了门和栓，行进过程中车子都是反锁的。而正是因为车辆被封闭，致使失事后所有的孩子都无法自救，只能等待施救人员从顶棚处将孩子一个个掏出来。

    事故车辆违规营运已经一年多

    2007年，教育部、公安部和国家安监总局联合下发了《关于加强农村中小学生幼儿上下学乘车安全工作的通知》。同年，湖南省教育厅、公安厅和安监局也明文规定，对中小学校和幼儿园校车核发“校车准运证”，校车车身粘贴统一的校车专用标识，对校车驾驶员也有相应规定。

    “在我们这种农村，只要有人愿意接送学生，就不愁没得人坐。有些司机甚至连驾驶执照都没有，至于什么资格认证就更不晓得了！”一位姓王的村民告诉记者。在当地农村，农用三轮车、改装摩托车等等不具备营运资格的车接送小孩早已司空见惯。

    此次发生事故的车辆车厢内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座位，最多只能乘坐十人左右。而事发当时车上挤满了20个学生，可以推测有部分孩子或站或蹲在两排座位之间。
 
    完全不具备营运资质、超载到无以加复的车辆，为何能坚持运营长达一年多呢？

    衡南县教育局党委书记唐代斌介绍，学校对此事曾进行过制止，但家长们对学校的制止并不理解。今年9月3日，学校校长甚至因此与家长发生过一次争执，虽没有肢体冲突，但当时家长们认为是学校刁难他们，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唐代斌还介绍，事发前一个月左右，当地县交警部门向该县教育局发了一个调查表，对学校存在的交通安全隐患进行摸底。该局综治办将该校存在三轮车接送学生的情况，上报给了交警部门。

    “为什么交警部门没有制止住，就不太清楚了。”唐代斌说。

    28日，衡南县委启动责任追究程序，免去在此次事故中负有主要责任或直接责任的县教育局局长王励、松江镇分管交通工作的主任科员阳世新的职务，同时责成县教育局党委、县交通局党委、县交警大队党组分别免去松江镇中心学校校长陈少华、因果小学校长陈新、车江中心交管站副站长罗胜利、县交警大队车江中队中队长周频的职务。

    此类现象仍十分普遍

    在记者前往采访的途中和采访过程中，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相关职能部门的负责人都表示，在偏远农村用类似不具备营运资格的车辆接送学生上学已经十分突出，发生类似的悲剧，是“迟早的事”。

    “近年来，农村小学的学生人数急骤下降。为了扩大办学规模，减轻财政负担，大刀阔斧的砍教学点，合并办学几乎成了农村小学布局调整的主要模式。但是，这样一味的合并学校，也带了很多问题，小学生自理能力较差，开办寄宿制的学校也不太现实。再加上农民的经济条件也有限，无法出很多钱来租条件好一点的车，这类无资质的送读车恰好能让经营者和家长‘各取所需’！”当地安监部门的一位负责人给记者分析了这种现象存在的客观原因。

    记者就此采访了几位农村中小学的负责人，湘潭县一中学分管校园安全工作的副校长表示担忧和些许无奈：“这个问题已经非常突出，这类车不但车况差，而且几乎未办理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驾乘人员险和承运人责任险，一旦发生事故，抵御风险能力差。现在农村交通条件好了，有的家长甚至开着三轮农用车去接自己的孩子，出于好心顺便也把左邻右舍的孩子一块接送。”

    虽然意识到该问题，但要彻底改善农村孩子的出行条件并不那么容易。据他介绍，在偏远农村，类似的送读车或者“校车”一般都是私人经营的。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就有两个办法，或者提高票价，或者超载。如果价格过高，那么势必会加剧学生家长的负担，最终遭到家长的抵制。在经营成本与超载之间发生冲突，又缺乏有效的监管时，超载现象就难以杜绝。

    目前，作为农村小学，能做到的就是加强对学生的安全教育，告诉小孩一定不要乘坐报废的车、拼装的车或者是农用车以及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车。对于出现类似现象，学校发现后及时阻止。但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得从合理调整农村教学点的布局和适当加大财政对教育的投入上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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