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与死神争夺生命的无硝烟战场

护士高丽琼为老人吸痰

陈金龙正在看患者资料    记者 张夏夏 摄

　　体验职业：ICU病房医务工作者
　　体验记者： 张夏夏
　　体验时间：2011年8月14日

　　自问自答，在多数行业中是最忌讳的职业恶习，而在ICU则是医护人员的职业习惯。
　　多数情形下，他们都是给自己提问题，再换位成病人试着作解。因为进ICU的重症病患大部分失去了主观意识，甚至连痛苦地呻吟都算作是一种奢望。在这个既无夸赞、亦无责骂的安静世界里，这里的医护人员任何一次错误的行动，都有可能导致一个脆弱的生命停摆；而一次及时合格的诊断、护理，也可能唤回患者的生命。

　　Intensive Care Unit意为重症加强护理病房。大冶人民医院ICU重症监护室主任陈金龙说，ICU我们意为：I See You。（我看着你，即医护人员24小时看守病人）

　　第一次，带着强烈的好奇和些许不安,我来到大冶人民医院ICU。监护仪、呼吸机、监护病床；护士、医生办公室就设在病房，24小时与病人面对面；探视人员按了门铃、只能穿着鞋套进入病房……一系列不同于普通病房的设施和规矩，让这个被称为ICU的地方显得格外严肃与神秘。
　　ICU是英文Intensive Care Unit 的缩写，意为重症加强护理病房。重症监护是指医院对收治的各类危重病患者，运用各种先进的医疗技术，现代化的监护和抢救设备，对其实施集中的加强治疗和护理，以最大限度的确保病人的生存及随后的生命质量。
　　“这里是医院唯一需要换鞋套进入的病房。” 重症监护室主任陈金龙说，大冶人民医院的ICU成立于2004年9月，是黄石地区第一家综合ICU病房，比黄石中心医院早6年开设。目前，大冶ICU有4张病床，专职医生1人，专科医生3人，另有护士8人，护工2人，人手显得十分紧张。
　　基于重症病人需要24小时监控和特级护理，所以医护人员一到岗就像是立即变成了机器上的零部件，一刻也停不下来。吃饭也只能采取“一换一”的方式，以确保岗上有人。在这间80平方米的病房里，虽然空间拥堵，但穿梭奔走的医护人员却步速惊人。
　　“每次来ICU病房，怎么陈金龙医生都在？”我心里很好奇，无论是周末、午休，亦或是晚上，我都少不了要进ICU，每次都能看到陈金龙。难道真的24小时上班？陈金龙笑称：24小时待命。陈金龙是ICU唯一的专职医生，值班、查房、会诊每天必须参与。上班时间虽与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相同之外，电话必须24小时开机，随时等着医院的召唤。
　　护士的上班时间与医院其他科室一样，也是三班倒。有病人的时候，一刻也不能休息，必须紧紧盯着患者。一名患者一般需要3名护士护理。若ICU的4张病床都有人，8名护士就得加班加点，劳动强度也大大增加。每天，ICU须有2名护工轮班，24小时待在病房。护士长朱素华感叹:我们对下班的时间，几乎没有概念。
　　下午6点，工作了12小时的高丽琼可以下班了，三班倒的朱素华也迎来了下班时刻。可是，当我走出ICU时，她们都还没要走的意思，她们还要做一天工作的收尾。

　　我们的工作，说细，细到要为病人剪指甲；说脏，还得为病人清洗会阴；说累，劳动强度要比普通病房医护人员大好几倍

　　ICU护理采用24小时无家属陪护制。护士既要为病人清洗口腔、洗头擦浴、翻身按摩、会阴护理等基础护理，还要进行用药观察、管路护理及调节体位等专业护理。“我们的工作，说细，细到要为病人剪指甲；说脏，还得为病人清洗会阴；说累，劳动强度要比普通病房医护人员大好几倍。”
　　躺在2号病床上的乐乐，是一位2岁的小男孩。他小小的脸庞上嵌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此刻正在滴溜溜地转，小小的身躯平躺在宽大的病床上，小得让人疼心。
　　乐乐是因为感冒引发的急性喉炎，刚来时，其呼吸每分钟就有70次，而正常人是20次。前一天的晚上，医院手术室为其切开了气管，因呼吸增高，13日凌晨被送进了ICU。为了乐乐的安全，陈金龙在ICU已上了一天一夜班，还不知道何时能下班。陈金龙说，这个孩子从小体质很弱，三天两头感冒，胃口也不好，牛奶、米饭不爱吃，就爱喝营养快线，两天可以喝掉一箱，家长不正确的喂养弄得孩子现在极度缺乏营养。
　　谈话间，乐乐一直看着我们，却一声不吭。护士高丽琼说，乐乐手术后有点昼夜颠倒了，昨天白天睡得多，晚上一直睁着大眼睛。说话间，高丽琼给乐乐冲了奶粉，乐乐很强劲地吮吸着，不到两分钟，就喝光了100毫升奶水，一旁的高丽琼，脸上一直挂着慈爱的笑。稍后，见乐乐的小小身子略微动了一下。高丽琼就知道乐乐要尿尿。高丽琼说：“插过导尿管之后，因为疼痛，乐乐一直憋着怕解尿，现在终于自己尿出来了！”说着，便动作娴熟地给乐乐换了纸尿裤。然后将尿裤放在台秤上称了又称。高丽琼说：手术后病人的摄入量和排出量相对平衡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丝毫不能马虎。”
　　中午12时许，护士高丽琼和陈金龙在值班。高丽琼时一会帮患者吸痰，一会是为患者加药。她说，给病人翻身、擦洗，也是ICU护士一项很重要的工作。每两个小时，护士必须为患者翻一次身，吸一次痰。给昏迷病人翻身时，必须让患者整个身体抬空。如果遇上身体肥胖的患者，两个护士加上两个护工都必须铆足劲才能完成。完成一次翻身擦洗至少要半个小时以上，不论冬夏，护士们都得忙出一身汗。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错失一条人命。因此，在ICU工作，我们时刻都紧绷着神经

　　进入ICU的病人，病种多，病情复杂，医护人员不仅要能准确判断病情并快速投入抢救，遇到突发情况能冷静应对，而且在医疗技术上要一专多能，并能熟悉各类抢救设备操作，所以，敏锐的观察力、敏捷的动作和高度的责任心、良好的沟通能力以及自我调适能力等等，都是ICU的医护人员必不可少的素质。
　　被送到ICU的患者，几乎都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绝不允许医护人员出现半点马虎，一次用药，一次吸痰，一次气管插管，一次静脉穿刺……都关系到病人的安危。只有一次次的成功，才能延续病人的生命。“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错失一条人命。因此，我们在ICU工作，时刻都紧绷着神经。”陈金龙说。
　　也许因为如此，ICU没有办公区与病员区之别。医护人员24小时与患者面对面，所以，ICU的医护人员觉得，在患者亲属不能监护病人和监督医护人员的情况下工作，要做到无愧于人，无愧于社会，“专业医疗技术是第一法宝，责任心则是第二法宝。”
　　3号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位84岁的老人。8月14日晚上11点整，老人上床睡觉时突然晕到。经过医院急诊科简单处理之后，老人被送到了ICU。接到电话之后，陈金龙立即从家中赶到病房，立即为老人做了气管插液、心电图监护和做CT。陈金龙说，老人现在的呼吸已经停止，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们现在只能短暂维持他的生命。
　　朱素华告诉我们，ICU病人病情不稳定，可能短时间里就会有变化，所以常规检查与详细的病情记录在ICU特别重要。每个病人的病历都有厚厚的一叠，几乎是一个小时就得记录一次，遇到病人情况不稳，每天仅病情记录就得几千字。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生与死的挣扎、面对生离死别。一些人也许以为我们习已为常了，感情慢慢地淡漠了。其实，每当看到眼前的一个生命消逝，我们还是忍不住地落泪，内心还是无法足够坚强

　　在ICU，医护人员更能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宝贵。陈金龙说：“最令我们高兴的事，就是病人的好转，看着病人一点一点地恢复健康，直到离开ICU，这种幸福的心情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
　　在ICU，医护人员每天都得与死神交战、赛跑，不仅消耗体力，更消耗心理能量。每当经过一次全力抢救，使病人化险为夷时，医护人员的内心就会涌现出一种柳暗花明亦或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而当竭尽全力却最终看着监视仪上那条心电图线出现水平的时候，一种深深的无奈就会不可抑制地爬上我们的心头。陈金龙说：“在这个岗位上，我们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生与死的挣扎、面对生离死别。一些人也许以为我们习已为常了，感情慢慢地淡漠了。其实，每当看到眼前的一个生命消逝，我们还是忍不住地落泪，内心还是无法足够坚强。”
　　护士高丽琼说：“在与病人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们已经渐渐地淡化了‘病人’二字，我们把病人看成了朋友，看作了亲人。有时辛辛苦苦地监护了1个多月的病人走了，我们会感到非常痛惜和失落。”
　　16日，记者突然想起了待在ICU的那位84岁老人，忙电话询问老人的病情。传来的却是陈金龙凝重得令人窒息的声音：早上5时许，老人已经走了……

　　记者手记

　　在这一系列的采访中，因为之前去过急诊室体验过，经历了一场场意外，我以为自己可以笑对生死了，可没想到，当得知曾经看到昏迷的老人最终还是走了时，我的脑子里立即幻化出ICU的医生送走老人拆除其身上的各种管子时的情景。此时，我不得不承认：生，原来是比死困难得多。而ICU的医护人员在生死线上与死神抗争的过程中，经受的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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